沙漠上的一次经历
●文/刘松林
人的一生,总会经历一些事情。这些事情,会沉淀在记忆的深处,就像沉淀在水中的树叶,一有动静,就会浮出水面,出现在你的视野里。那次在柴达木盆地的经历,虽然经过了十四年的岁月冲刷和记忆覆盖,却总是会浮现出来,让我有一种如在昨天的感觉。
那是年的8月底,我们从敦煌出发去格尔木。我、CF、PY三人是从新疆到的敦煌,BL、HS、ZB、FC四人从宝鸡开车到敦煌,与我们会合。在敦煌住了一晚上后,我们很早就出发了。只有一台车,ZB和PY就坐班车,我和CF等五人开车。我们走的时候,ZB和PY还没有起来,班车是八点半以后才发。我们路不熟,先走一步。
街上没有几个人,显得很空旷,也很冷清。我们简单地吃了点东西,就出发了。车子沿着国道,一路向南。路两边是戈壁,都是一望无际的沙砾,没有什么绿色,一片灰黑。只有几棵骆驼刺无精打采地竖立着,给这单调的世界涂上一点绿色。不对,应该是青灰,草叶上面蒙了一层层厚厚的尘土,不仔细看,还以为它是干死了呢。路上一辆车都没有,太阳还在东面遥远的群山背后,天空辽远而空旷。BL就说起他们在柳园遇到的奇葩事。
他们前天晚上到柳园后,在一家宾馆登记了房子,按预先的约定,我们昨天早上才能到柳园。放好行李,他们就出去吃饭。顺便在街上转了转,然后就回宾馆。这时BL发现他放在房间里的相机不见了。门没有被撬动的痕迹,窗户也关着,其他东西都没有被翻动的痕迹。他们就去向前台工作人员反应,要求调取监控录像。工作人员是个女孩,有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,说监控坏了。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进出。BL就要求他们报警,或者哪怕去看看。女孩指了指柜台旁边墙上贴的纸条说,看见了吧?民警提醒您:贵重物品请随身携带或者寄存,你自己不按规定来,再说了,谁看见你带相机了?该不会是赖我们吧!你要报案就报吧,反正这种事我们见多了,警察来了最多就是问问,你们也等不及的。
这话一下子提醒了BL,他猛然想起来由于一路拍照,进来登记时,相机是挂在脖子上的。当时这里就是这个女孩,沙发上还有个男孩,两个人正说话呢。现在那个男孩不见了。他们两个应该是看见他带了相机的。BL做过公安,听女孩这么一说,心里就有了想法。他就问女孩:“刚才跟你说话的男孩呢?”女孩眼中闪过一丝紧张,很快就消失了。“我怎么知道,他就是这街上的闲人,谁知道这会去哪里了。”然后就低下头,不理BL。女孩脸上的细微变化没有逃过BL的眼睛。他反身回房间,仔细的查看,确认门锁没有被撬的痕迹,窗户也没有被打开的痕迹。他又打开窗户,探出头朝下面看,这里是二楼,他清晰地看见下面是一片荒草,没有人踩踏的痕迹。
根据多年公安工作的经验,他初步判断这是一起监守自盗案。来这里住的人,都是去敦煌,或者来赶火车,不会在这里久留。所以他们就利用游客没有时间等的实际,盗取财物。BL就决定还是从那个女孩身上找突破口。
他就对那女孩说,我仔细看了,门和窗都没有被撬的痕迹,可以判定是有人拿钥匙开的门。你好好想想,看是谁还有房间钥匙。我是警察,我一会就去报案。女孩听BL这么说,脸上掠过一丝慌乱,但很快就平静了。说你再找找,我们也在周围看看。这一切都没有逃过BL的眼睛。宝林回到房间,他断定女孩一定知道相机的下落,也知道女孩已经慌了。过了大约半个小时,女孩上来了,手里拿着相机,说是在下面的荒草里找见的,可能是小偷翻窗户进了房间,走得急,把相机落在下面了。BL收下相机,看了看,没有什么破损,就向女孩说了声谢谢。女孩就给BL说相机找见了,可以不报案了吧?BL就说既然丢失的相机已经找到了,我们也不再追究了。
CF就说BL出门一定要小心,这次侥幸是找到了,但是不敢保证每次都这么幸运!CF是老大,BL就说是是是,以后一定当心!我心里就想,好在BL干过公安,要是我,只能认了。
说话间,来到一个城镇,路牌上显示是阿克塞哈萨克自治县。这时才八点,街道上没有一个人,但是很干净,感觉一尘不染。CF就说这个县城这么干净,一定是全国卫生县城。我昨天晚上吃坏了肚子,就满到处找厕所。HS就说他也要上厕所,就跟我一起下了车。FC让我们一会到路口等他们,然后就把车开走了。我们办完事,在路口等到他们,继续沿国道向南走。
可以看到山了,都是褐青色的石头,光秃秃的,上面什么也不长,不要说树了,连一颗草都看不见。路左边一条干沟,不深,有水流冲刷的痕迹,说明曾经有水流过。偶尔碰到一个放羊人,让羊群在路边和山坡上自由觅食。我们看来看去,不见一丝草,就有点纳闷,这羊都在地上啃什么呢?于是停下车去看,地上稀稀拉拉的长着些草,紧贴着地面,只露出不到两厘米高。由于缺水,叶子干巴巴的,沾满尘土,没有一点新绿。羊伸出舌头,一卷,然后用尖尖的双唇在土上拱,一点一点咬紧了,使劲一拔,半截草根就被拔了出来。羊过处,就像用剃须刀剃了一样,地面上什么也没有了。“羊世在这样的地方也是受罪了!”CF感慨道。“连一棵囫囵草都吃不上,还要长肉,给人们提供食品,真是太辛苦了!”
太阳出来了,照在山石上,泛出一片青褐色的光。天上没有云,但也不蓝,灰蒙蒙的,像是蒙了一层纱,一点也不清爽。看不远,目光就被挡了回来。不是因为山高,而是因为空气里那层厚厚的纱雾。看不到一点生气,天地之间就这样混沌一片。山势一点也不俊俏,平缓的慢坡,平滑的山脊,圆圆的山顶,就像敦煌的沙山,被风吹得没了棱角。慢慢的感觉到了太阳的温度,车里有点闷,FC打开车窗,没有风,空气了面充斥着尘土的味道。
到了一个叉路口,一条向左,有点窄,路面上覆盖着薄薄一层沙土;一条向右,路面开阔,新铺的柏油黑亮黑亮的。FC毫不犹豫的向右打方向。HS在后排看着地图,他说这里可能是当金山口,应该向左,才是国道。FC说国道应该宽啊,那条路那么窄,怎么可能是国道!CF也说有道理。就是这句话,使我们陷入到后面的困境中。时间不长,道路就变成了砂石路,坑洼不平。四面一片空旷,什么也没有。山已经被我们抛在了后面,展现在眼前的,是一片广袤无边的原野,原野上,都是灰白色的砂石。偶尔会有工程车轰鸣而过,扬起一团尘土,FC赶紧关掉车窗。路面上都是新铺的石头,车走在上面,摇摇晃晃,发出“可啪可啪”的响声,走不快。我们好像进入到一个巨大的工地,到处都在施工。我们的车就像是一条小船,在茫茫大海中颠簸。没有人。
我感觉阳光从左面的车窗照了进来,就给FC说,是不是方向不对啊?从太阳的方位看,我们正在向西走!但是在地图上看,应该向东南走啊!FC说没问题,就这一条路么,这是路在拐弯。BL就说这路,ZB他们坐班车,可怎么走啊?我总感觉左前方有水光,在一片灰惨惨的原野上,发出流动的光。就问HS,你在地图上看看,我们到底在什么位置。HS是部队通讯团长转业的,正在地图上努力地寻找我们的位置。
路边出现了一个人。我们赶紧停车去问,那人是南方人,我俩连比带划说了半天,才明白彼此的意思。他说他是外地人,在这里干活,不知道是什么地方。我就问他从这里能到格尔木不?他迟疑了一下,说应该可以吧。我们就继续往前走。太阳还是从左边车窗照进来,车子还是像船一样,在还没有夯实的石头上面颠簸。这样晃来晃去,车里的气氛就有点沉闷。CF终于沉不住气了,让我们看地图,地图上倒是有字,可地面上没有参照物啊!手机早就没有信号了,我们跟外界也失去了联系。
BL见大家都不说话,就说他原来在公安局的一个同事,有一年得了全国先进。回来后领导觉得应该大力宣传一下,就搞彩车游演,敲锣打鼓,招摇过市。他那个同事长的五短身材,又黑又胖,身穿警服,肩挎绶带,胸带大红花,端着金光闪闪的奖牌,站在车顶;两名高大英俊的青年干警手握钢枪,站在两边。车厢里是请的农民锣鼓队,动作极其夸张的敲打着锣鼓,满脸洋溢着喜悦兴奋之情。街上围观的人就指着他那个同事说,这次抓的这个一看就是个贪官,肥头大耳的!有洗浴中心的小姐说,这不是公安局的×××吗?前几天还给他服过务,这么快就出事了?从此他那个同事走到哪里,就有人指指戳戳。
大家都笑,唯独CF不笑。他说应该追究具体组织的人责任,明知道×××的个头不高,形象不佳,就不应该搞两个身材高大的人陪,还挎着枪,分明是高级黑嘛!我们也应该从中吸取教训,干什么事情都应该多动脑子!大家都说是是是。车上的气氛总算活跃了。
前面出现了一片建筑,终于有路标了,是冷湖镇。路也好走了。我和HS赶紧在地图上找,发现我们确实走错了路。CF的脸就黑了。FC就问前面能不能到格尔木?HS说从地图上看,可以到达。FC就说,那就没错!于是继续向前。大家见CF不高兴,都不敢提出下车吃饭,听凭车辆驶出了镇子。很快,冷湖镇就消失在车辆后面,我们再一次走上了石子路。太阳光很强烈,空气里的薄纱已经消失了,视线很好。四下里看,一片空旷,没有任何遮挡,也没有一点起伏。太阳照在地面上,反射出白花花的光芒,有点耀眼。车辆走在没有夯实的石头上,发出“唰啦啦”的响声,不时地晃动着。偶尔会有石子蹦上来,打到车窗玻璃上。车子使不上劲,越走越慢。CF就让我和HS在地图上看这是什么地方,没有参照物,我们也不知道走哪里了。阳光还是从左边的车窗照进来,明显是向西走。FC就嘟囔着,就这一条路么,应该不会走错的!
就这样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,路边出现了一个红色横幅,上面写着“祝贺花土沟二期公路顺利开工”的字样。HS立即在地图上找花土沟,发现这是一条通往南疆的路。我们又一次偏离了方向。于是决定返回冷湖镇。CF很不高兴,一会埋怨我和HS拿着地图看不清方向,一会埋怨FC开车不问路,乱开。越说越来气,又嫌他开的太慢。于是两人换了位置,CF开车,FC坐副驾。
我们都不说话。CF加大油门,加快了速度。路上的石头被车压的哗啦啦响,车子颠簸得越来越厉害。不断有石头飞起来打到车窗上,竟然有一颗石头在前风挡玻璃上砸出了裂纹。BL就劝CF开慢点,安全第一。CF不吭气,只是把定方向盘,狠踩油门。突然车下面传来噗的一声,右后边明显陷下去一截,发出尖锐的磕碰声。FC说爆胎了。
CF停下车,我们都下去,一看,右后轮胎瘪了,本来圆滚滚的轮胎成了空壳,车毂直接压在路面上。很明显,这是被路面上尖锐锋利的石头割破了。没办法,只能就地换胎。几个人就打开后备箱,把里面的行李拿出来,放到路上,再取出备胎,千斤顶,扳手。我从早上起来就拉肚子,这时又憋不住了,就跑到路下面的地里。一马平川,也没个遮挡。走了大约有百十米,蹲下来,一看,地上全是盐,就又起来,换个地方,一看,还是盐,就又换地方。CF看我提着裤子窜来窜去,就喊我,你不干活跑什么呢?我说这地下全是盐啊!他就说你走到盐湖了还能有什么?这方圆几百里都是盐,赶紧拉吧,别讲究了!
办完事,我看见不远处有一块盐翘出地面,形状有点像人工雕琢的假山,就想把它搬起来。哪知道它下面跟地面连成一体,任我怎么用劲都纹丝不动。我不敢用脚踹,怕破坏了它。CF就问我在干什么?我说这里有一块盐,形状挺好,我想拿走,可是它长在地上,取不下来。CF就说你太文雅了,用脚踹啊!我说怕踹坏了。他说那跟石头一样,踹不坏的。于是我就使劲用脚踹,终于把那块盐踹了下来,很重,就像一块石头。我把它抱上车,说是要带回去。FC说这是盐花,形状不错,只是不经过处理,拿回去空气湿润,就化了。
他们换好了轮胎,把搬出来的行李物品又一件件的搬到车上。FC又坐到驾驶员位置了。经过这一番折腾,车上的气氛活跃了。大家决定回到冷湖镇,先吃饭,再补胎,加油,然后决定该怎么走。
到了冷湖镇,有了信号,我们先跟ZB他们联系,知道他们已经到了格尔木,就告诉他们我们走错了路,让他们先登记酒店。然后其他人先去吃饭,我和FC去补胎。冷湖镇不大,不到一百米的街道,房子一半都空着,闲得很空旷。我们在街道东头找到一个打着“岐山火补”招牌的店面,有两个年轻人在忙活。进去一问,是眉县金渠人,说老板是岐山人,他们都是打工的。岐山和眉县都是我们所在的市管县,岐山县的益店镇有个张侯村,家家都做火补生意,成了气候,带动周边农民,都出来做火补,甘肃、新疆、青海、西藏的路边,到处都是岐山火补,成了闻名一方的劳务品牌。我就问做火补的年轻人来这边几年了?他说两年多了。从交谈中我知道他还不到十九岁,初中毕业就出来了,老板是他家亲戚,包吃包住,一年能挣五六万块钱,这里都是过路的,平时没什么人,就是生活太单调。我一听他一个初中生一个月能落四五千块钱,比我这个大学生、公务员挣得两倍还多,心里就有点不平衡。FC就说你是在凉房底下挣钱,人家小伙远离家人,受的什么罪?这样一想,我心里就平衡了。不过心里还在想,这社会,只要脑子活,人勤快,肯吃苦,干什么不挣钱?
我们补好胎,来到他们吃饭的地方。菜刚上齐,就是几个家常菜,吃米饭。这是一个一间的店面,里面是操作间,中间一个小门,用帘子分开。里面一炒菜,油锅的滋啦声、炝锅的油烟就会窜出来,墙面已经被油烟熏得看不清本色了。墙脚放着一个冰箱,被油污糊的一道一道的。这是个四川人开的店,夫妇俩,年纪都不大。我就问她们来这里,孩子怎么办?他们说孩子在老家,有老人照看。他们一年能落二三十万元,过年回去一趟,看看老人孩子。有时候会想孩子,可是有什么办法?在老家不挣钱,这里又没有学校。只能先这样,过几年再看吧。虽然苦点,但是能挣钱!从谈话中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无奈,但更多的还是挣了钱的自豪。
我们就问去格尔木的路,他们说从这里往北,到当金山口,是大路,可以到国道,向右直通格尔木。但是路远,回到当金山口就得两个小时。这是我们来时的路,正在修路,不好走。还有一条路,就是从这里往东,有一条小路,说小也不小,就是在戈壁沙漠上,可以到鱼卡,就上了国道。这样走能少走一百多公里。我们决定不走回头路,从小路直接走鱼卡,上国道。于是在镇子东头的加油站给车子加油,这里只有90号油,FC说我们的车平常用的95号油,怕弄坏了车,就说先加一点,够用就行,到了大柴旦再加。就算了算路程,只加了半箱油。就是这个决定,才使我们下午陷入到极度的恐慌之中。
我们出了冷湖镇,在一个叉路口,向左,进入一条小路。路基跟周围的戈壁平齐,不像刚才走的路,高出地面很多。路两边,有退水渠,一段一段的,被沙土填平了。路面的沥青上有裂痕,一看就是很少有车辆通过,年久失修。不过倒也平整,有时候路面会被沙子覆盖,还有一种叫刺里咕嘟的野草,从退水渠蔓延到路面上。现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,太阳已经偏西。天上没有云,天空一片湛蓝,显得很辽阔。目力所及,都是平整的没有一点波澜的戈壁,黄的沙,黑的石,枯黄稀拉的几根草,已经没有了昨天刚看到沙漠时的新奇了,只感觉很单调,很苍凉,心里想着赶快离开这里。
到了一个岔路口,FC又是选了一条宽点的路,走了不到二十分钟,就进入到一片废弃的房屋中。从废弃的井架可以看出,这里过去曾经是个油田,现在废弃了。一大片房子,都好好的,看规模能住几千人,也废弃了。空洞洞的门窗,就像是一双双空洞洞的眼睛,看着我们这群闯入者,似乎在埋怨我们打破了这里的宁静,也好像希望我们带来外面的消息。我们感觉有点恐怖,赶紧掉转车头,回到岔路口。今天FC总是凭经验选择大路走,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,总是把我们引入歧途。
为了缓解车上的气氛,BL就让我们一人讲一个笑话。大家就撺掇HS讲。他就讲他在通讯团当团长期间,一天晚上值班查岗,听见女兵宿舍里传出异常的声音,就敲门进去,发现两个女兵衣衫不整、神色慌张。就问她们有什么情况没有?两个人都说没有没有,一切正常。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就要往里走,两位女兵就挡住他说真的没什么事,请团长放心!他就准备出去呀,忽然发现窗帘下面有一双脚,就大喊一声谁在那里,快出来!只见两个女兵脸色刷的就白了,他冲进去,揭开窗帘,里面是一个男人,只穿了件内裤。经过询问,是相邻部队的一个干部,三个人玩双飞呢。他那个气啊,一下子就上来了,立即叫人把他们三个关了禁闭。说到这里,HS就停了下来。等了一会,他还是不说话。BL就问他完了?他说完了!FC就说这个不好笑,就是个故事嘛!我就问HS,你为什么生气?HS说他们严重违反军规,还搞双飞,简直是恬不知耻!FC就说你不会是嫉妒吧?还是团长呢,自己的兵都让外人给那个了,觉得太没面子了!HS说不是不是。FC就说那你生什么气啊?违反军规就按军规处理啊,看你现在还生气!这不是嫉妒是什么?HS嘴笨,什么也说不出,脸憋得通红,反复就说两个字:不是不是!再没有别的话。看着窘态的HS,我们都笑了。
这时候对面来了一辆客货车,车厢里放着一个油桶。我们就问他这条路能到格尔木吗?他说可以。我们就坚定了信心,明确了这次没有走错路后,大家的精神都好多了。BL就说这人一看就是常走这条路的,随身还带着油桶。现在看来,走这条路,最怕的就是没油!我们都说是是是。然后FC就说他给大家讲一个HS的故事。说是HS当团长,又一次想给老婆打个电话。部队里打电话,都是接线员转接。他一打,线路忙,打不出去;等会再打,还是线路忙,打不出去。打了一晚上,线路一直忙,他就急了,问接线员是谁在打电话,这么长时间?接线员说是副团长。HS一听就来气,给接线员说,你把副团长的拔出来,把我的插进去!大家都笑了,HS又急红了脸,说没有的没有的。看着他的窘态,我们笑得更厉害了。
车子驶入了一片风蚀地貌,在奇形怪状的土林中盘桓。又是上坡又是下坡,转来转去,也迷失了方向。恰恰在这个时候,天也阴了,太阳隐入云层,不见了,风也起来了,不时有沙子被风扬起来,扑打在车上。路有时候会陷入沙中,需要小心经过。天地间一下子陷入到昏暗暗、阴惨惨的境地。更令人沮丧的是,车子的油灯亮了!这就是说油箱里的油不多了,在这个时候,这可不是个好消息。CF就问我,你看看地图,还有多远我们就能走到大路上?我说从时间和路程看,大概还有二三十公里吧?不过不知道这路准不准?大家都不吭声了,只听见发动机的轰鸣声、风在土林之间发出的呜咽呼啸声和沙子打在车身上的响声。CF就问FC,车子还能走多久?FC说大概三四十公里吧。大家都有点紧张。
BL就说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做个预案,万一车子没油了怎么办?于是就制定了两套方案,一是借油,如果对面有车过来,必须想办法拦下来,向对方借油。对方如果借,一切都好办,如果不借,就启动第二套方案。那就是强行借油。让CF跟对方说话,分散注意力,HS和我绕到后面,控制对方,他和FC去对方车上取油。如果没有车辆经过,那就准备在沙漠里过夜,五个人分三班,轮换睡觉。如果遇到狼群,坚决不能开车门。同时打开车灯,鸣响喇叭,尽量制造响声,让狼不要靠近。越说大家心里越紧张。
这时候,车子驶出了风蚀地貌,又是一望无际的原野。太阳已经落下去了,天却没有黑。西边的天幕上,挂着一绺一绺的云,发出青白色的光,显得辽远广袤,那种巨大的空旷是语言无法描述的。我想起了王维的“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”,可能就是这种情况吧。大家都盯着前面的路,油灯不停地闪烁着,发出滴滴的响声。
这时,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,一辆车停在路边,司机背对着路在解手。一看见岔路口,FC就慌了,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走。BL向我们使了个眼色,我们都明白他要实施借油计划。于是FC停下车,CF先下去,给那个人打招呼,问这是什么地方,那人说这是鱼卡。我们一听这是鱼卡,心里一下子轻松了,这就是说我们已经到了国道了。我还不放心,又追问了一句,这里真的是鱼卡吗?那人说是啊,前面不远就是大柴旦!这就是说我们已经脱离了险境,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活泛了。
十几分钟后,我们到了大柴旦,第一件事就是给车加油。这时ZB他们也打来了电话,说一下午联系不上我们,如果再联系不上就准备报警啊,知道我们的情况后,终于放下了心。吃完饭,我们重新上路,晚上一点左右,到达格尔木,ZB和PY已经在收费站外面等着我们了。